半窗幽梦微茫,歌罢钱塘,赋罢高唐。风入罗帏,爽入疏棂,月照纱窗。缥缈见梨花淡妆,依稀闻兰麝余香。唤起思量,待不思量,怎不思量!
窗儿半掩,幽深的梦境朦胧迷茫,好像苏小小的歌声刚刚停歇,又好像才和神女欢会在高唐。夜风吹入轻罗帐,透过疏朗的窗棂,使人清爽,月光如水映照着纱窗,面前隐隐约约出现了她淡雅的形象,仿佛还能闻到她那兰麝般的余香。这一切都唤起我思量,本想不思量,又怎能不思量?
半窗幽梦微茫,歌罢钱塘,赋罢高唐。风入罗帏(wéi),爽入疏棂(líng),月照纱窗。缥(piāo)缈(miǎo)见梨花淡妆,依稀闻兰麝(shè)余香。唤起思量,待不思量,怎不思量!
歌罢钱塘:用南齐钱塘名妓苏小小的故事。钱塘:即杭州,曾为南宋都城,古代歌舞繁华之地。赋罢高唐:高唐,战国时楚国台馆名,在古云梦泽中。罗帏:用细纱做的帐子。疏棂:稀疏的窗格。缥缈:隐约、仿佛。梨花淡妆:形容女子装束素雅,像梨花一样清淡。依稀:仿佛。兰麝:兰香与麝香,均为名贵的香料。
梦本身就有惝恍迷离的意味,何况是“幽梦”;“幽梦”后着“微茫”二字不算,前方还以“半窗”作为限制。这一先声夺人的起笔,绘出了朦胧、悱恻的氛围。两处“罢”字,见出梦影残存,言下有无限惆怅。使用钱塘歌、高唐赋两个典故,并不表示梦境中出现的女子是妓女或仙鬼,仅说明男女双方情意绸缪,而这种欢会除了梦中以外,生活中几乎不存在机会。诗人故示朦胧,是为了留护这种只有两心才知的秘密细加品温,却也显出不能实实在在地占有的隐痛。
前文是似梦非梦,半醒不醒。“风入”的三句,渡人觉醒,迎接诗人的是现实世界的一片凄清。“罗帏”、“疏棂”、“纱窗”,同风、爽、月这些清晰切近的感觉印象搭配在一起,是对“幽梦”的反衬,含有诗人独处独宿的孤单情味。再入梦已不可能,他却执著地追寻着前尘旧影。缥缈的幻觉中得以如愿,不仅如见其人,而且如闻其声。“梨花淡妆”、“兰麝余香”,补出了“半窗幽梦”的内容,见出幽梦的可恋,也见出诗人的多情。有色有香,却“缥缈”、“依稀”,这种幻觉正反映了梦境在心灵上留下的强烈刺激。当然,妆而淡,香而余,似实似虚,若有若无,这本身就说明了醒后的追忆与梦境的感受已存在着偏差,不用说梦境与生活的实情更是相去甚远。作者虽是不露声色地平静叙出,字外却存着无限的怅惘与伤心。
末尾三句,“唤起思量”不言而喻。“待不思量”是由于思量太苦,也是诗人故作铁石心肠。因为“怎不思量”,爱情的力量岂能抗拒!三处“思量”,经历了一个“一无一有”的曲折,通过这欲罢不能的一笔,更见出了诗人的一往情深与愁绵恨长。
这支散曲题目为“梦中作”,当然不能说没有这种可能。不过从全篇内容来看,当是出梦后回忆时所作。看来这并非作者留梦心切,神智惝恍,产生了错觉;而正是所谓“直道相思了无益”(李商隐《无题》),才故意给它披一件“梦”的外衣。诗人以婉丽的笔墨,借幽梦写情愫,欲处处掩抑心灵的伤口;但天下的至情、深愁,是人同此心、心同此感的。清人乐钧有首《浪淘沙》,其下阕不约而同,恰恰可以作为本曲的缩影,故抄录于下:
“昨夜枕空床,雾阁吹香。梦儿一半是钗光。如此相逢如此别,怎不思量!”
屏风围坐鬓毵毵,绛蜡摇光照暮酣。
已到鬓发稀疏的年纪,我的鬓发已是斑白稀疏,独坐于屏风之间,看着红烛发出摇曳的光影照亮这寂静深夜。
京国多年情尽改,忽听春雨忆江南。
在京城多年性情尽改,忽然听到春雨淋淋的声响,又重新勾起对家乡江南的思念。
参考资料:
1、 赵洪云.中华经典诗文诵读 第四卷:山东友谊出版社,2015.01:第10页2、 穆杰.古诗词鉴赏·春之卷:陕西古籍出版社,2004.04:第195页屏风围坐鬓毵(sān)毵,绛(jiàng)蜡摇光照暮酣(hān)。
毵毵:毛发细长稀疏。绛蜡:红蜡。暮酣:夜长。
京国多年情尽改,忽听春雨忆江南。
参考资料:
1、 赵洪云.中华经典诗文诵读 第四卷:山东友谊出版社,2015.01:第10页2、 穆杰.古诗词鉴赏·春之卷:陕西古籍出版社,2004.04:第195页此诗描写了作者独处在屋子里,独坐屏风前的所感所思。诗中寓情于景,用平淡自然的言语,抒发了作者对于家乡的思念和对官场的厌倦之情。
全诗较短,只有四句,大体上可分为两个层次。
前两句为第一个层次,主要写诗人在殿内值夜的环境。头一句写诗人值夜时坐在屏风中间,两鬓斑白,已经是五十多岁年纪的人了。人老头发首先从鬓毛白起,故日“鬓毵毵”。第二句写红蜡的烛光在夜深中摇曳跳跃。
以上两句诗为读者描绘出一种死寂冷清的环境。从空间环境看,周围是宫墙深院,身边是“屏风围坐”,身处“重重帘幔”之中。从时间环境看,诗人已进入了“鬓毵毵”的暮年,节令已是寒食前后,春寒犹在,时间是夜深。从亮度上看,也只有一点点绛蜡的摇光。如此一点亮光,很难抵御夜深的漆黑,诗人独自一人处在这样一个时空环境里,心情上必然产生一种重压感。如此漫漫长夜,给诗人提供了一个反思的环境。
诗的第二个层次由写环境开始自然过渡到写心境。第三句是全诗的过渡句,即由第一、二句的写环境向第四句的写心境过渡。诗人从26岁入大都为朝官,在北方生活了近三十年时间。不难想象,“京国多年”,已经习惯了北方的生活条件,可以说是作为一个南方人的常情尽改。但是,诗人的乡音不会改。如唐代诗人贺知章,虽然“少小离家老大回”,最终还是“乡音无改”。更为重要的是,诗人的江南人意识不会变,诗人的思乡情不会变。所以,诗人在“忽听春雨”之后,自然会“忆江南”。“忽听”二字不可忽略,极富感情色彩。从前三句看,诗人的反思是深沉的,心情是郁闷的,乡思是浓烈的。“忽听”使诗人的感情来个大转变,于寂寞中忽然听到春雨来临的惊喜之情跃然纸上,使其精神为之一爽。色调也开始由暗淡变为明快,这是给诗人带来向往、希望、思念的春雨。
诗人“忆江南”,不仅仅是因为春寒犹在的北国比不上“杏花春雨江南”,而主要是因为诗人年纪老大、仕途坎坷。诗人在翰林时“承顾问及古今得失,尤委曲尽言”,“谏或不入,归家悒悒不乐”。一些同僚“患其知遇日隆,每思有以间之”。谗言一时不能奏效,“则相与摘集(虞集)文辞,指为讥讪”。在此种情况下,诗人时时想退出政坛,告老还乡。
全诗言语平淡而自然,但却含有丰富的底蕴,浓浓思乡之情藏在淡淡哀愁之中。
参考资料:
1、 穆杰.古诗词鉴赏·春之卷:陕西古籍出版社,2004.04:第195页2、 周啸天.元明清名诗鉴赏:四川人民出版社,2001.08:第118页长空卷玉花,汀洲白浩浩。
风吹荡汀洲白茫茫一片,远远望去像天空席卷着如玉雕的浪花。
雁影不复见,千崖暮如晓。
天空中再不见大雁的身影,傍晚时分的千山如破晓时宁静。
渔翁寒欲归,不记巴陵道。
渔翁已感受到寒意准备归家去,却发现已不记得来时路。
坐睡船自流,云深一蓑小。
洒脱的躺在船上,放任船只自在漂流,被厚厚云层笼罩的江面上只隐隐看见一艘小小的渔船。
长空卷玉花,汀(tīng)洲白浩浩。
白浩浩:形容一望无际的白色。
雁影不复见,千崖暮如晓。
渔翁寒欲归,不记巴陵道。
巴陵:现湖南岳阳。
坐睡船自流,云深一蓑(suō)小。
本诗的前半四句,传神地绘出了一幅潇湘江上的雪景图。“玉花”化用梁昭明太子<黄钟十一明启>“玉雪开六出之花”意,形容绝妙,“卷”字见出了雪花纷纷扬扬的飞舞之态。“长空”切“天”,“汀洲”切“江”;“卷玉花”是细部的、动态的观照,“白浩浩”是总体的、静景的印象:语简而意象丰富。“雁影”句表明已届隆冬的时令,又隐用雁度潇湘的本地风光来暗示“江天”所属的地域。最妙的是第四句,它不仅补明了题面中的“暮”字,而且写出了暮雪雪景所特有的那种朦朦胧胧、半幽半明的色调与风韵。后半部分,诗人在画面中安排一名生活在巴陵地区的渔翁,这名渔翁已登返棹,“寒欲归”三字,隐透出“暮雪”的影响。“不记巴陵道”既含有大雪弥漫迷蔽江路的意味,又见出渔翁对“江天暮雪”处境的顺适。“船自流”的结果,是在视野中留下了一抹渐行渐杳的痕影;这一余韵袅袅的结尾,增添了画面的动感与纵深感,传现出“江天暮雪”全景清逸超妙的风韵。全诗首尾映照,动静相间,意境高旷。诗中的渔翁因天"寒"已登返小船,却因为大雪弥漫遮住江路,忘记了回返的道路。这位渔翁索性坐睡舟中,任凭小舟随江流漂荡。
由此可以看出渔翁对"江天暮雪"处境的顺适之情。
参考资料:
1、 《元曲鉴赏辞典》.上海辞书出版社,1990年7月版,第217-218页参考资料:
1、 《元曲鉴赏辞典》.上海辞书出版社,1990年7月版,第217-218页想贞元朝士无多,满目江山,日月如梭。上苑繁华,西湖富贵,总付高歌。
前朝人物,现在已经不多。眼前江山依旧,光阴快似飞梭。京都的繁华,西湖的富贵,只让人感叹高歌。
麒麟冢衣冠坎坷,凤凰台人物蹉跎。生待如何,死待如何?纸上清名,万古难磨。
麒麟冢王侯将相,身后也很坎坷;风凰台风流英华,岁月同榉蹉跎。生,将又如何?死,又将如何?只有留在纸上的清白名声,千年万代也不会消磨。
参考资料:
1、 傅德岷,余曲等编著.《元曲名篇赏析》:巴蜀书社,2012.02:第295页2、 韩琳主编.《元曲三百首》:内蒙古人民出版社,2006.6:第284页3、 鲁文忠选注;朱聚一绘画.《元曲三百首》:内蒙古文化出版社,2000.10:第271页4、 周尊宇编.《元曲精华》:贵州人民出版社,1992年03月第1版:第353页想贞元朝士无多,满目江山,日月如梭(suō)。上苑(yuàn)繁华,西湖富贵,总付高歌。
折桂令:曲牌名,又称蟾宫曲。《录鬼簿(bù)》:是元朝末年一部专门记录散曲、戏剧作家生平事迹的著作,作者为文学家、散曲家钟嗣成。贞元朝士无多:这里作者用“贞元朝士”,代指元曲作家和艺术家。上苑:指皇家的花园,这里代指元代的京城大都。西湖:指杭州。大都、杭州是元戏曲家云集的地方。总付:都交给。
麒(qí)麟(lín)冢(zhǒng)衣冠坎坷,凤凰台人物蹉(cuō)跎(tuó)。生待如何,死待如何?纸上清名,万古难磨。
麒麟冢:麒麟是古代传说中表示吉祥的神兽,是龙的子女。古人常用它来表示杰出的人物。衣冠:指当官的人。凤凰台:在今南京。传说晋代年间有鸟汇集此处,人们称它们为凤凰。这里代指人才汇集之地。蹉跎:失时,不珍惜时光。纸上:指《录鬼簿》书中。
参考资料:
1、 傅德岷,余曲等编著.《元曲名篇赏析》:巴蜀书社,2012.02:第295页2、 韩琳主编.《元曲三百首》:内蒙古人民出版社,2006.6:第284页3、 鲁文忠选注;朱聚一绘画.《元曲三百首》:内蒙古文化出版社,2000.10:第271页4、 周尊宇编.《元曲精华》:贵州人民出版社,1992年03月第1版:第353页该曲共分三层,“想贞元朝士无多,满目江山,日月如梭”为第一层,化用唐刘禹锡诗句,感叹艺苑的英才已纷纷过世,入于《录鬼簿》中,江山依旧,岁月悠悠,令人无限伤感。开头就从一个“想”字说起,劈面而来,在让人感到突兀之余,也让人感到凝重,让人觉得这支曲子不是游戏之作,对《录鬼簿》的评价是严肃可信的。紧接着,推出了空间意象“满目江山”和时间意象“日月如梭”。缅怀古人的情思与时空意象的组合、交织,就超越了一时一地的特定时空意义,表达了涵盖古今的人生感慨:江山长存,岁月无情,人生与之相比,真如白驹过隙,何其短暂。这两个意象的出现,使首句染上了更为苍凉的色调,令人低回不已。
紧接三句“上苑繁华,西湖富贵,总付高歌。麒麟冢衣冠坎坷,凤凰台人物蹉跎”为第二层,提出了一个如何看待繁华富贵的问题。在作者看来,人世沧桑,荣华富贵如过眼烟云,而且与之相伴的也往往是“坎坷”和“蹉跎”,它没有什么值得称许的。前代的秦始皇、汉武帝、唐太宗、宋太祖,连同他们的文治武功,都已经成了樵唱渔歌的材料,历史上的功臣名将到而今都已成了地下的一坏黄土。即是说生死富贵都是没有意义,没有价值的。对富贵的否定也就衬托了对《录鬼簿》的褒扬,肯定了这部为缅怀故人、为曲坛名公才人立传的著作是万古不朽的,他的价值是超越千古的。
最后四句“生待如何,死待如何?纸上清名,万古难磨”为第三层,作者亮出了自己的人生价值观。作者认为人生价值体现于文学事业之中,把文学事业提到了超乎生死、跨越时空的高度。重视文学事业,这是中国典型的文人意识,但这种观点并未越出儒家将“立言”与“立德”、“立功”并提的传统功利观念的框框。作者则不然,他此曲为《录鬼簿》题词,缅怀的是被正统文人鄙视的艺人才士,肯定的是被摒于正统文学之外的通俗文学,张扬的是具有反传统意义的人生价值观。蔑视“已死之鬼”,赞颂“不死之鬼”,这就是本文作者与《录鬼簿》作者共同的价值判断。
参考资料:
1、 上海辞书出版社文学鉴赏辞典编纂中心编.《元曲鉴赏辞典珍藏本(下)》:上海辞书出版社,2012.01:第1469-1470页2、 黄梅,肖妍,暴希明编著.《元曲精华评析》:解放军出版社,2007.01:第299-300页3、 蒋星昱主编;齐森华,叶长海副主编.《元曲鉴赏辞典》:北京燕山出版社,1999.10:第827-828页